第1章 盛夏光年
树上的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盛夏拖拽着打包了一夜的前任废品,举步维艰来到小区的分类垃圾桶前。本来她脑补的场景是:拎着废品潇洒如风地来到楼道垃圾桶前,冷酷无情地把前任废品丢入垃圾桶深深的黑暗里,然后霸气的转身摔门收尾。以上都以她没找到楼道的垃圾桶戛然而止。看着墙上垃圾分类的通知,盛夏露出了看破红尘的微笑:八楼,没有电梯……
连续几个深呼吸,盛夏准备来一个撸铁式的投掷,刚撸到一半,一个声音响起:“靓女,你这垃圾分类了吗? ”盛夏一个踉跄,身后走来一位穿红马甲的阿姨:“现在政府要求居民垃圾分类,你可不能乱丢了。来,让我看看。”
一分钟后……
盛夏辛苦打包的废品,“刑满释放”地在垃圾桶周围摆开,每个都在努力给自己贴满“我还有用”的求生欲标签。“哎呀,你们年轻人浪费这些都好好的呢?怎么就丢了呢?”
“阿姨,你喜欢给你吧。”
阿姨露出一丝占便宜的犹豫,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迅速完成了心理重建,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垃圾分类手册交给盛夏:“这个拿回去,好好学习一下。下次自己好好分类,今天就让我帮你分吧。”
旧事了了,盛夏漫无目的地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青丝造型”四个字,忽然出现在眼前,这个发型工作室,是盛夏搬入小区不久后开业的,上下班都会路过总是见不着几个人,散发着“惨淡经营”的气味,可是不知不觉就一起当了这么多年邻居。伸手捋了捋及腰的长发,盛夏推开了青丝的店门。
店员迎了上来:“剪头发吗?”
盛夏点头。
“有熟悉的发型师吗?”
“没有。”盛夏摇头。
“我们这里有专家、首席、总监,不同级别,不同价位。您看看您要选哪种呢?”
“谁剪短发比较好?”盛夏问。
“找我们总监Johnny的客人最多,你也可以体验看看。”店员推荐。
“好,那就总监吧。”店员帮盛夏洗好头、围上围裙,又递给她一杯水:“您稍等一会儿,Johnny老师马上来,先喝杯水。”
“好的,谢谢!”盛夏接过水,喝了一口。一个瘦高的身影走了过来,盛夏摘了眼镜,眼中的一切都像开了滤镜模式,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对方留着正常的发型,没有奇装异服,应该不是那种个性张扬的发型师,这让盛夏觉得舒服放心。
“您好,今天想怎么修剪?”
“剪短。”
“有什么想法吗?长度有没有要求?”
“没什么想法,你决定吧,好看就行了。”盛夏眯着眼说。
“好,稍等一下。”他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你看看这种感觉的喜欢吗,这种长度可以接受吗?”
盛夏看着图片中简单利落的短发造型,身体好像忽然注入了满满的肾上腺素,被掏空的身体重新被填满,元气满满:“嗯,挺好的,好打理吗?”
“洗完吹干,自然成型。”Johnny胸有成竹地说。
“好,那剪吧。”盛夏也没有犹豫。
Johnny不再言语开始安静地剪头发,只剩下不间断的剪刀摩擦声。
半小时后,Johnny帮盛夏清扫完残留的碎发,很潇洒的为她甩开围裙。盛夏迫不及待地戴上眼镜,看到了一头利落短发的全新自己,也看清了身边那个眼神深邃的发型师Johnny,盛夏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浅浅的梨涡,暑假就这样清清爽爽的开始了。
第2章 暗送秋波
盛夏很快发现短发的好处多多:比如节约洗发水,免用护发素,关键是秋高气爽的深圳虽然落叶少,可是落发一点也不少。短发让掉发也不那么明显了。开学一个月了,同事们都对盛夏的短发造型赞不绝口,好评如潮。盛夏无聊的时候把大家的评论总结为三种,第一种:场面话,好适合你啊,你好有勇气啊。第二种:脑残型,居然真有人会神神秘秘地把盛夏拉到角落,再神经兮兮地问她:“是不是有了?”盛夏真想用意念让她跟一万头苍蝇亲密接触一下,不过教师的自我修养还是让盛夏带着看破红尘的微笑回答对方没有。第三种:稍有理智型,会问在哪剪的?“在……老家。”这一次乐善好施的盛夏不想分享这个福利,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不希望穿着睡衣在小区闲逛的时候,碰到某个爱嘘寒问暖的女同事。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短发也一样,盛夏很快就发现了短发的麻烦,时时要修剪。盛夏还记得刚剪完,她甚至认为前任之伤已被新发型治愈了,直到看到账单才发现自己Naive,苍天饶过谁?旧伤未愈,新伤又来。Johnny那双深邃的眼睛对她投入投以最深切的关怀和鼓励好像在说:“你可以的,你值得的拥有的。”
一晃几个月,盛夏一直磨蹭着,只是今早镜中的自己告诉她真的应该修剪了。所以她一反常态,报名了这个周末的技能鉴定考试,虽然一天的监考费扣完税,到手也只够剪一次头发,造化弄人啊。
考务负责人还专门私信问:“盛老师,你有考务员证吗?”盛夏无奈心想,我也就是一年半载没有参加监考了嘛?居然就快入黑名单了。过了一会儿,考务负责人又联系她:“盛老师,你的考务员证年底到期,这次可以参加监考,不过下个月记得参加考务员培训哦。”那必须的,为了多修剪几次头发监考不能断。
当天,盛夏负责论文答辩的考务工作。分完考场,隔壁的考务员林如意,无不羡慕的说:“你考场的人好少啊,才11个,我有24个,咱们换换就好了。”盛夏当时还窃喜了一下,没想到遇到几个很能聊评审,一点也不着急走,最长的一次居然讨论了半小时才给分数,真是醉了。
盛夏低头收资料,心想终于是最后一个了。一回头看到最后一个论文答辩的考生已经进来了,一个瘦高的身影,白衬衫、黑西裤还有一双似曾相识的深邃眼睛——“电眼Johnny”,盛夏差点叫出声来,赶紧低头看了一眼考生姓名——邱冬,难怪她不认得。如果这种场面出现在漫画中一定是双方一起石化倒地,留下一群懵逼的评审。还好多年来她早就训练得纵使内心波涛万丈,脸上也要风平浪静,这种时候最安全的就是露出看破红尘的微笑,只是这次望着“电眼Johnny”,盛夏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
显然这位已经习惯安安静静剪头发的男子,还没有习惯面对超过一个以上的人群,盛夏觉得自己都听到Johnny心态崩塌的声音了。不行,这样优秀的技能人才不能毁在她手里,不然以后哪还有脸找Johnny剪头发,没有Johnny要拿什么来拯救她的头发。
盛夏随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走了过去,双手把水交到Johnny手中,并用唇语对他说了句“加油”,整个过程盛夏特意放慢了速度,整个考场好像让她按下了慢镜头键,成了一个静止空间,仿佛这里只有她和Johnny两个人,让刚刚这电光火石瞬间发生的一切冷却下来。Johnny喝了一口水把瓶子放到一边盛夏才开口:“可以开始了吗?”
Johnny点点头。
“那开始计时咯。”这绝对是盛夏这一天听地最认真的一次考生答辩,Johnny表达得很流畅,眼神泰然自若,偶尔会看向盛夏的方向,这时候盛夏就会给他一个棒棒哒的眼神,对自己那瓶“神仙水”创意很是得意。也许是太专注,虽然时长一样,但盛夏觉得Johnny的答辩过程,如行云流水转瞬即逝。评审问完了最后的问题Johnny说了句:“谢谢!”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盛夏:“谢谢你的水。”盛夏笑着朝他摇摇手。原来Johnny除了电眼,声音也如清泉一样,沁人心脾。
忙完了收尾工作,盛夏走出校园,街上已是华灯初上。盛夏打开手机,居然有Johnny发来的信息:刚才超级紧张,本来心想丢人就丢人吧,反正没人认识,没想到竟然会碰到你。
盛夏:这么妙的事,是不是应该免费剪一次头发庆祝一下。
Johnny:不管过不过,都给你免单一次。
盛夏:你的表现很好,放心吧,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已经通过啦!
Johnny:谢谢,说好了免费给你剪一次头发,这几天有空就过来,你的头发是该修剪了。
盛夏:那么明显吗?还好评审不知道我的发型师是你,不然是不是要影响成绩了,哈哈。天道酬勤啊,看来今天加班赚到了。现在要升级技师了,价格是不是也要升级呀,你知道的想见你一面成本已经不低了,再升级我就见不到你了。
Johnny:放心,你可以享受特殊对待。
盛夏:手动比心!
第3章 冬日暖阳
盛夏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你果然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呀。”
“下次不要间隔这么久。”Johnny提醒她。
盛夏拿出手机走向收银台,准备买单。“不用了,说好免费的。”Johnny拦住她。
“不了,我还是买单吧,这样我心安些,本来就是你自己有实力嘛。”盛夏面露尴尬的神色,“我实在无功不受禄啊。”
Johnny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不如你也帮我个忙,这样我们就扯平了。”盛夏好奇地睁大双眼。
“你是学数学的,那你一定会算账吧,我们的财务上个月走了,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收银的小妹,日结还OK。但月结的问题就来了,上个月账目就乱得很,我们几个人,算来算去,越算越乱。哎,书念少了就是不行啊。”看得出来,这件事真的难倒剪刀手Johnny了。
“这不能怪你,谁让你们的体育老师瞎教数学呢?”盛夏语重心长的安慰,“你找到合适的人选前,月结的事我可以帮你搞定,不过这样一来你的财务状况,我可就一清二楚了,这样没有关系吗?”
“只算钱,不管钱,这不是最安全的吗?你每个月帮我月结一次我帮你剪一次头发如何,这样我们都可以交代过去了,不过这样你可能要吃点亏,我知道你的人工很高的。”Johnny喜出望外,似乎没想到盛夏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别,你别笑话我了,既然老板发福利,那我也不客气了,成交!下次月结的时候通知我。”
年底时间总是走得飞快,接连几次入冬失败的深圳也终于有了点冬天的样子,盛夏跟Johnny约定每月最后一个周日月结。刚开始,盛夏只是让Johnny把明细发来,她只要在家里结算即可。可是算了几次发现收银的小妹圆圆,功力确实有待加强,结算时电话往往不能断,不然就是全程微信语音费时费力。盛夏干脆当天直接到店里去,这样有什么问题可以当面问清楚。这样一来二去,每一笔帐都让盛夏算的精准无误。圆圆私下开玩笑说,盛夏比老板娘还认真,盛夏听听只是一笑而过。
第二次月结的时候,盛夏带来了一盆多肉摆在前台,店里只有黑白两色,点缀点绿色特别小清新。俗话说:“多肉难养。”盛夏特地交代圆圆,一周最多浇一次水。肉肉,倒是很争气,茁壮成长胖胖的让人很有成就感。“圆圆,你们这里的风水宝地啊,多肉那么难养,在你们这都可以长肉。”盛夏望着肉肉不禁感叹。圆圆冲她诡异一笑,低头继续看着手机。
“老板娘买单!”盛夏二话不说熟练地买单结账。“老板娘”刚开始只是圆圆私下开玩笑,不知什么时候哪个客人顿悟了,也跟着叫了起来,居然就成自然了,只要盛夏在总会有客人这么叫她。开始,盛夏还会解释一番,但每次都觉得是越描越黑,Johnny更是忙着剪发没空声援她,一个人单线作战太难了,干脆不解释了。
有一次一位阿姨还安慰她:“不要害羞啦!Johnny这么优秀又帅,你的眼光好好啊,你们看彼此的眼神含情脉脉,时不时都要往对方身上瞟。你们是当局者迷,我们旁观者看得可清了。”可能是阿姨的话起到了晕轮效应,那天回家盛夏为自己和Johnny列了一份“功过格”,把两人的优劣势博弈对比了一番,最后的结果是盛夏完败,她告诉自己白日梦就不要做了,免得到头来丧尽天凉。
老妈苦口婆心的劝说又在脑子里自动播放了,有时候盛夏真怀疑老妈是不是买通了她脑子里的头脑特工队,不然为什么每次她想思考个人问题的时候,老妈的语录总是第一时间头版头条的跳出来:“那个渣男我早就说不靠谱,还好你悬崖勒马,高富帅有什么用啊!婚姻最重要的是门当户对。你柔姨那天介绍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你见见吧,就算是给你柔姨面子。”
“老板娘发什么呆呢?”圆圆看着盛夏盯着手机发楞有一会儿了,“算账累了吗?Johnny马上就来帮你剪头发了。哇,这个帅哥是谁?”
“明天要完成我妈给我的重要任务——见他!”盛夏说。
“相亲?”圆圆大叫。
“……”盛夏无语,算是默认了。
“Johnny好了,你坐过去吧。”圆圆特地开玩笑对Johnny说,“夏姐明天要和一个帅哥相亲。Johnny,你要火力全开使出洪荒之力呀!”
盛夏狠狠瞪了圆圆一眼,冲着Johnny尴尬地笑了一下。
Johnny没说什么还是如往常那样安安静静地帮她修剪头发,只是这次两人似乎各有心事,虽然近在咫尺,却天涯之隔。
青丝每周一休息,Johnny通常会在家宅一整天放松,但是今天他只要一停下来,无所事事,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会在脑海浮现,停不下来。他把家里能做的事全做了一遍,还是没办法。于是他决定使出必杀技回店里练习剪发,以前他一有心烦的事,就会用这个方法转移注意力让自己静下来。
青丝采用的是全落地窗设计,为的是体现通透敞亮的设计理念。Johnny远远的看到店里似乎有灯光,谁在里面呢?他推开门,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出现了。盛夏从前台探出头来,见到她也是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不是休息吗?”
“那你呢?你今天不是有安排吗?怎么还不去?”Johnny说出了心中此刻最大的疑问。
“那种不靠谱的事,我以为只有圆圆才会相信。”盛夏对他翻了翻白眼,“昨天我忘记给肉肉浇水了,下班顺便过来看看。”盛夏见Johnny若有所思,朝他挥挥手,“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我要开新店了。”Johnny突然开口,盛夏挑了挑眉,诧异地回头等着他的下文。
“还缺一个岗位。”Johnny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向盛夏,“缺一个老板娘,你有兴趣吗?”
盛夏忍俊不禁,这种时候如果笑场,好像太不尊重人了。回想早上圆圆发给她的微信:老板娘,昨晚我发现肉肉开花了,有图有真相。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么矫情的肉肉会良心发现,自发成才吧。这段时间Johnny除了剪头发,剩下的时间都在照顾你的肉肉,吃喝拉撒全进口,要不是喝着这些洋奶粉长大,它哪会这么肉呼呼的。你不是老觉得自己太瘦了没肉吗?让Johnny养养保证你长肉啊。老板娘叫了这么久,我可不习惯改口了。
Johnny见盛夏低头不语,似笑非笑,继续加大火力:“亏了算我的,赚了全是你的。”
盛夏抬头迎上那双充满期待又有些许不安的深邃双眼,摇了摇头:“你应该这么说:‘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Johnny紧绷的脸终于松弛下来,嘴角无尽上扬:“你话事!”
尾声 四季如春
冬夜的猎户座在天空中格外闪耀,Johnny和盛夏并肩仰望着繁星,Johnny忽然感叹:“春天终于来了。”
盛夏莫名:“现在离春天还有几个月吧。”
“夏、秋、冬,都有了,春天还会远吗?有你四季如春。”Johnny轻轻扣住了盛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