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描二维码可关注公众号
水煮野史 · 出品
1
其实红楼梦中，也曾有个浓眉大眼的好青年。
你说的是肯定是宝玉，对伐？
女粉丝把她的大饼脸伸了过来。
是贾琏？
柳湘莲?
快告诉偶，
该不会是贾芸贾芹那小子，
让你来发洗地文章的吧？
继续猜！
2
那一年，他开了个小号，粉丝也只有寥寥的几个人。
小伙子日复一日的推文，一来练笔，二是发发软文打打广告，什么大力金刚丸，包生儿子的民间秘方的广告也敢接，偶尔也能收到些赞赏的碎银，文章阅读量却死活保持在两位数左右。
他开公号的时候，已经错过了红利期，贾政政老爷的“政说”早已是千万级粉丝的大V，他凭借高超的涨粉手段，把儿子都抬了出来，搞了个“含玉而生”的营销事件，妥妥的10万+，圈了一批精英粉。
像东平、南安、西平王、北静这些王爷经常来文章下面点赞留言，什么“雏凤清于老凤声”，什么“色如春花，面如秋月”的评论，多如牛毛。
政老爷一贯的淡定，招招手，大家坐，大家坐，沙发板凳随便抢！
薛姨妈坐不住了，赶紧也给宝贝女儿弄了块金字招牌，上面刻了几个鎏金大字“国色天香”，一看就是赵忠祥体，为薛宝钗参加下一年度的“非诚勿扰”筹建起粉丝后援团。
并一再召开新闻发布会，统一口径，不许说“玉是后来打的”，五毛群众演员都上街游行了，见了大妈就说，“来，扫个二维码吧！”，横幅上大书“玉，要金来配！”的横幅，马上都要和林妹妹的粉丝团开战了。
北静王最近刚刚开了个淘宝铺子，专卖手工艺品，硬是带着他的“鹡鸰香念珠”来插播广告，后来又送“蓑衣、斗笠、棠木屐”来蹭热点，还卖上了情侣装，有宝二爷和林妹妹两个大CP，连模特费都省了。
没办法，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
3
小伙子叹了口气，他住的地方叫仁清巷。
仁清巷不远，每天下市的时候，他才去换点蔫黄的白菜叶子和豆腐碎块，一碗白菜炖豆腐勾上薄薄的芡粉，他觉得已是人间美味。
按照惯例，为了节省蜡油，他每晚都早睡，但这一晚却睡不着了，墙角那群窸窸窣窣的耗子，每到这个时候就开始出来觅食，先是彼此叽叽打暗号，一个下手，一个放哨，盘算着偷吃着白日里剩下的黄菜叶，他猛的吆喝了一声，耗儿们迅速窜回巢，屋子里归于平静。
但是不到半柱香的事件，窸窸窣窣又响起来。
这耗子真是可恶！
他披衣起来，月光如水，冷清的月光笼罩着千家万户，街道两旁屋顶的青瓦如鱼鳞一样，反射着月的光辉，一层一层，漫延到远方。
他猛地想起今夜是中秋，是本朝第一重要的一个节日。
无论你是走南闯北的P2P商人，或是赴京赶考的穷书生，无论是朝九晚五的公务员，还是枣儿庄、象牙村的刘姥姥，在这轮月亮面前都是平等的，只要看到这轮月亮，就想起你心上的人儿。
而这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似乎是灰常的淡定，父母早亡，光棍一条，上无老，下没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全身上下摸不出一个铜板，买个粉丝豆角儿都要用“蚂蚁花呗”，知道什么叫“穷得叮当响”吧，贾二爷天天嚷着要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他那知道人家这才真正的是。
4
夜，已经归于平静，如大海一样，间杂着远处敲更的巡街人，像水面偶尔鱼翻腾起来波纹。
他开始琢磨一件事，最近的文章下面总是受到一个人的赞赏，关键还是个女的，他点开公号“贾雨村言”，往下又看了一遍，头像是个粉嘟嘟的小姑娘。
玛尼，会是谁呢？
难道是她？
他想起几天前有个丫鬟，狠狠的盯了他几眼，走过去了还回头来盯。
从小到大，他还没被一个女人这么盯过，好像蚊子见了肉。
他心中一荡。
想起身无分文，想也是白想，不觉悲从中来。
他慢慢在院子里散步起来，此夜此景，让他想起几百年前一位诗人，同样是院中池塘水草交横，竹影斑驳。
情不自禁处，他轻声的吟唱起来，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
吟到此节，此人忽然眼眶一润，心中一沉，“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来此间已经三年了，他的确已成倦客。
可是前行无孔方兄，后退亦无归路，只能在此淹留住了。
这首词据说是苏轼当年夜宿彭城燕子楼所写，而这燕子楼乃是唐朝一位张姓的尚书为爱妾关盼盼所建，张氏死后，盼盼独居燕子楼十余年，故有“空锁楼中燕”之说，而燕子楼如今已经空空如也，红颜芳华亦弹指老去，苏东坡当年因与王安石变法不谐，虽自请外放，密州、杭州、徐州，自看年华见老、一事无成，遂有此寂寞惆怅之感。
好在他天生也是洒脱豪节之人，自知不可一味颓废，便打住思绪，想起平生抱负，仰天咏出一联，“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方才吟完，忽听一声“好词”，喝断思绪，却空无一人，辨其声音却是隔壁的一个旧相识——真是银，他赶忙走出院墙圆形的门洞，士隐在竹根下远远站住。
原来这士隐是个爱才之人，知他贫困便偶尔变相接济，点点赞啊，打个赏啊，又担心自己太过主动直接，伤其自尊，故多方婉转，心下却时时琢磨，等待时机要其亲口说出来，自己方好顺水推舟。
今值中秋，士隐想起其僧房寂寞，便早早的用过家宴，遣散仆从，故来邀其私下开个趴，撸个串，看可有机会做此人情。
这雨村也心中念着前日多次回头看他的丫鬟，自以为其心属自己，也想借机见见，也就豪爽的应下。
5
如果贾雨村这人放在今天，定也是如毕福剑、芮成钢这样的好青年，要不也是祁同伟、贺涵那样的人物。
他们都生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在学校老师喜欢，在单位领导重视，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们有实际的才能，“时尚之学”充名挂数是手到擒来，你看素不相识的甄士隐要接济他，他也是风度翩翩的接受，没有一点局促或自卑。
即使后来被贬逐，开起了培训班，也还是受人赏识，林黛玉他爸是谁，前科探花，你看多挺他，见了人也是直夸，“这孩子不错”，“南才配女貌，豺狼配虎豹”。
林如海在推荐给贾府的时候，接头人选的是靠谱的贾政，而不是贾赦，并特意解释了一番“为人谦恭厚道，非膏粱轻薄之辈”，生怕有辱雨村的“清操”。雨村的复出肯定是要跑官的，这跑官就免不了各种“关节费”，而林氏也说“即有所费，不劳吾兄多虑”，经过贾政林如海的周转，“题奏之日，谋了一个复职”，轻轻谋了个肥缺——金陵应天府。
人家后来见了贾政怎么样，爱啊，贾政竟然离不了了，比亲儿子还上心，你看后来《大观园试才题对额》那回，贾政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雨村，“若不妥，将雨村请来，令他再拟”。
一个下属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就是让领导离不了你。
而让领导离不了你的人，红楼梦里除了多姑娘，再怕就是雨村兄了。
贾政一再让宝二爷多与雨村交流，培养培养感情，有多少人天天梦着能高攀上这位贾府以后的继承人，男人如贾芸者都到要认干爹了，想和他生猴子的女人队伍都排到了大兴区。
如果贾雨村是贾政的儿子，会怎么着，保证老两口睡着也会笑醒，可惜二哥留恋花草，走马斗狗惯了，对这种他眼中的“禄蠹”一刻也提不起兴趣。
而他在雨村眼里是什么，从和古董商冷子兴的对话，你就可以看出来了。
在女性粉丝中间，雨村人家也是有群众基础的，寄住葫芦庙那段日子里，几年没买过新衣，补丁重着补丁，头发几月没洗，脸上多少天没补过水，涂过BB霜了，丫鬟见了他仍然是一步三回头。
颜狗啊，虽然并没想过要做崔莺莺第二，但遇上帅锅总要狠狠的盯两眼，养目嘛。
你试试一周不洗头。
更让人赞的是，中了进士后雨村并没有做陈世美，到了那个地位，什么样的的女人都恨不得扑上来啃两口。
雨村没有，一乘小轿连夜把娇杏娶了过去，不过几年又做了正室。
这和当年袁世凯一样，落魄时候一个倾囊帮助他的妓女，发达后娶回去做了姨太太，这叫不忘恩。
这样一个浓眉大眼的好青年，按理如同上了“星光大道”，前途大好，后来却慢慢的变了。
6
当然，人总是要变的，一个人最大的悲剧就是拒绝成长，拒绝成熟，雨村也无可厚非嘛。
他也曾懵懂过，一心不辜负“皇恩浩荡”，要做魏征第二，但是最后却被参了一本“性情狡猾，外沽清正之名，暗结虎狼之势”。
清朝官员的俸禄太低，几乎无官不贪，你说人家贪，你找个不贪的出来，后来雍正的时候才有“养廉银”一说，好伐。
说其恃才傲物，口直心快如李逵到是可能。
“这就是山东黑宋江？”，
宋江一口黑血没吐出来，
“是的，我就是黑宋江”。
你看他那首“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户仰头看”，分明是反诗嘛。
宋江在浔阳楼写的那首来比一下，“他年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黄巢写的什么，“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赵匡胤的也拿出来，“未离海底千山墨，才到中天万国明”。
你怨谁？
更关键的原因是雨村还没从一个知识分子向一个官僚实现完全转变：还没站好队，没找到自己的靠山。
雨村的第一次成长应该是第一次贬逐后。
十年寒窗无人问，知道的，恐怕只有甄士隐和门子知道了，他甘心吗？
肯定是不甘心的。
当年进士及第，一日看尽长安花，如今只能开开培训班，培训班也只有一个女学生，换句话就是闲的蛋疼，天天嚷着要打王者荣耀，拍拍写真，其实是结交朋友，借机复出。
你看复出后的雨村很快就学乖了，审判葫芦案后马上就写信给贾政了示好，从此偶就是你的人了，找借口充军了门子，掐断过去的流言蜚语，和他当年拿到甄士隐的第一笔风投资金，就连夜登舟买船一样明断。
哥酒量大吧，直接把老甄喝断片了。
葫芦案之后，对雨村的着墨便不再多了，但是从后面断断续续的千里复线可以看出，官位上一步步高升，先是“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
有了贾妃元春，贾政这颗大树和后台，再加上智商碾压，朝廷里谁是对手？
官是越做越大，但是多大的官才是大呢，贾雨村慢慢的成了祁同伟，贾政变成了高育良，后来连贾赦这种货色也成了他的巴结对象。
在石呆子案中为了几把扇子，弄得别人是家破人亡，借着平儿之口，你知道这个当初也曾浓眉大眼的五好青年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年模样。
“不知那雨村还是什么风村，半路途中哪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认了不到十年，生出多少事来”，虽然平人不过是帮着自己的老公挨打愤愤不平，但我们大抵也知道如今的雨村早已熟谙了官场的套路，从媳妇熬成了婆后，从当年的受害者变成今天的施暴人，权利成了卖弄的把戏，连贾琏也看不过了，林之孝也劝着要疏远他。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过做了一副白手套，但是却回头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