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脚指甲被拔了。这事要从一个月前的一次夜跑说起,那次夜跑让我感觉到两个月不运动身体退化很快。跑完后我就感觉指甲嵌进肉里了,我剪了脚指甲,然而后来就发炎了。脚不敢踩地,走路就一拐一拐,像个左腿残废的。
医生看了一眼说,长痛不如短痛,只有拔掉指甲才能彻底好起来。我记得我小时候踢掉过整个指甲盖,对失去一个指甲盖这事也就毫不在意。医生就拿刀划开指甲与肉,然后用把镊子扯掉了整个指甲盖。我想来自己血也多,并不在意,只是正好假期在家整日穿着拖鞋宅着。
这日下午,我站在阳台上,隔着玻璃看到门前水泥地上站着一个人。路过一个老人,那人跟老人打了声招呼,老人一愣才笑容上脸说,原来是老钱霸的儿子啊,杭州回来了啊。那人笑着点头说,是啊,放假了么回家了。
那人说罢仰头看我,我与他隔着玻璃上下相望。我知道这茶色玻璃窗,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从里面看外面是暗沉沉的。然而那人的眼睛仿佛能穿透这光的阻碍,看见我。他跟我长的一模一样,衣饰比我有品位,很自然得推开了楼下的大门,不一会就听到他上楼的声音。
我的心脏跳得很快,我知道这是在梦中,因为我想不起来我是什么时候站在阳台上的。当记忆无法追溯的时候,你极有可能是在某个层面的幻象里,更何况此刻出现另一个我,这种情况唯一科学的解释就是在梦里。
他打开房门,嘴角微扬出现在我面前,仿佛对此刻茫然无措的我以及其优雅的出场方式很满意。他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看到了那杯咖啡,便拿起喝了一口说:“清咖,纯粹的咖啡苦味”
“你从哪里来?”我问道,我注意到他脚上穿着鞋子,看来他的脚趾应该没有发炎。
“我从平行世界来,来告诉你一声,今天是世界末日。”他放下那杯咖啡,语气很平淡得说。
“平行世界?世界末日?”我皱起眉头,这种概念并不能唬住我,我只是有些好奇。
“是啊”他大吐一口气,瘫坐在了我的转椅上,推开窗户看着灰暗的天空和湿漉漉的地面,“你以为平行世界是像一副扑克,一条时间轴串连了这副扑克,所谓时空穿越就是从这张牌穿越到另一张牌里。
实际上,平行世界更像是一棵树的细胞,他们堆积在一起,互相之间隔着细胞壁细胞膜。堆积得向上生长,一个世界与三个甚至更多数的世界是相互联系着的。每个世界都是相对独立的,又极具相似性,但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无数,因为没有‘神’在数数,无数的平行世界堆积成了一个宇宙,就是一棵树。”
他说着,眼里的光忽然飘散,仿佛进入了回忆之中。
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个梦,我梦见我进入一户人家的后屋,然后从这户人家的大门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整个景象还是我以前生活的村庄,但没有一个人我是认识的。但他们似乎都认识我,亲切的跟我打招呼。我记得那个人应该是我的大伯,而然这个大伯似乎更壮硕,谈吐少了些白酒味。房屋和地势,都一模一样,然而整个村庄的氛围完全不一样。
“这是你掉的吧?”他从口袋里掏出东西,摊开手掌我看到两颗钉子,一颗是从指甲钳上掉下来的,一颗是从灯座上掉下来的。是的,最近两天发生两件不可思议的事。
我在宿舍里抹黑下床,找到指甲钳,一时把指甲钳掰散架了,抹黑装的时候就掉了钉子。我打开手机的手电,趴在地上找,本以为很平常的一件事,我却趴在床下良久愣是毫无那个钉子的踪迹。一颗钉子而已,刚掉下的能去哪儿,然而任我怎么拿着手机手电去角落里摸索,却是毫无踪迹。
这日上午我在修灯,转螺丝的时候,一时手抖一颗螺丝也掉落到地上。我蹲下一时没找见,便打开手机手电又趴在地面上找,方圆一平方米的地上愣是啥也没有。一颗小螺丝掉落在地上,能滚到哪里去,我又找了十分钟毫无踪迹。
此刻这两颗螺钉就出现在手上,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螺钉掉进了平行世界里,落在另一个我的手里。
“是我在打平行世界的壁中,不小心捡到的,应该是你落下的,不过应该没什么用了吧。”说罢顺手扔了出去。
“我前些日子去一家店买衣服,那个售货员说她在哪里见过我,然而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个地方我才刚去一个多月,那家店也是我第一次去。是你么?”我想起这件事,便问他。
“是我,也可能不是我。我和你是同一个人,我们处在一定数量的平行世界里,并非只有我能够意识到平行世界的存在,并找到方法打破平行世界的壁。在时间轴的纵向上,我或者说我们,只存在一段的时间长度的所有平行世界里;在空间的横向上,我或者说我们可以存在于无数个平行世界之中。
可能是另一个我们,他穿越到你的世界,遇到了那个售货员。毕竟,所有的我们都长得一模一样,然而穿着和气质却只符合我们原来世界的风格。”
“既然平行世界存在,两个世界差异在哪?”我动了下大脚趾,其缠上了新的纱布,中午去换药的时候,医生说恢复得并不好。我看了下脚趾,感觉截了都不为过,所以我还得在家待着让它恢复。
“几乎一模一样,但氛围不一样,很多人与建筑物都完全相似,但因为时间轴上前后的差异以及横向选择的不同,导致建筑物之间新旧不一,另一个世界的人说话的内容让你感觉很别扭。你看到他们,脑海里浮现是原来世界的他们,视觉上极其相似然而感觉上却迥然不同。
因为某些关键性的选择,导致生成出一个新世界。与现在这个世界在同一段时间上,却在横向两段的另一个世界,是属于希特勒的统治,那个世界是希特勒赢了二战。”他又拿起桌上的可乐喝了起来。
“那真是有趣了,每一个世界都有故事可写。平行世界的存在真是让人兴奋激动,我倒是很好奇在其他世界的我,过得好不好。”我又想起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站在世界的边缘,那里只有白色的雪原,世界的边界扭曲了光线,我看到边界外有一座城。生活在城里的人很多,进进出出很忙碌。我双手放在世界壁上,忽然悲从心中生,想到那座城是被困在一个有限的世界里,而所有的人都沉浸在短暂的欢笑里,浑然不知其生活在一个牢笼里。
我想告诉这座城的所有人,所以我就大喊,你们是被困在一个无形的牢笼里啊,快出来啊。然而世界的边界不仅扭曲了光线,还阻隔了声音,那座城繁华依旧。忽然听到自己的回声,我明白过来,其实是我被困在一个牢笼里。其实只要你感到快乐幸福,在哪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你感到痛苦难受,所有地方都是牢笼。
“有一个平行世界里,你在发那条‘哦,好吧’的信息的时候,多想了一会。最后你和‘小怪兽’生活在了一起。还有一个世界里,你及时接受了药物治疗,走出了抑郁症的笼罩,你过得像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还有一个世界,你终究还是自杀了。我去过那个世界,那些看似熟悉的人,没有人记得你了。”他砸吧一口可乐,眼神忽然暗淡下去。
“故事的版本可真多,然而他们终归是他们,我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你说你来跟我说,今天是世界末日?”我一点都不难过,虽然我有很多的遗憾,还好还有平行世界的我弥补了那些遗憾。
“对啊,这个世界要坍塌了。你想拯救这个世界么?”他望着低沉的天空,问得漫不经心。
“毁灭不好么?”我并不想做一个救世主,因为大多数人并不会意识到曾经有个人拯救了他们生活的世界。
“这个世界要毁灭了,却会有一个幸存者,他逃到了其他平行世界之中。他在那些平行世界并没有身份,他寻找到那些平行世界里的自己。他变得像个影子,跟在那些平行世界的自己身后。他不断得从这个世界穿越另一个世界,横向上,他从这端穿到了另一端,从马克思世界到了法西斯世界。
他看到很多的自己。有的快乐的生活着,有的麻木得活着,有的困在抑郁症中,有的在焦虑症中猩红了双眼,有的自杀了痕迹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有的依旧一无所有得过着日子。他又在时间纵向上穿越,看到了自己死于车祸,死于泥石流,死于流星穿心,死于烈火焚烧;也看到了他初中毕业就浪迹于社会,高中毕业坐了牢,大学毕业出了国。
每一个平行世界都有一个独立的故事,相似却不一样的情节结局。然而他自己已经成为幽灵,穿越于所有的平行世界,看无数个自己的生活模样。他想杀了其中一个,然后代替他生活下去,终结这穿越平行世界的生命流浪。”他望着远处云层的坍塌。
“所以这个人就穿越到曾经世界毁灭的那一天,来阻止世界的毁灭。”我猜透了他的心思。
“万物都有联系,而蝴蝶效应可以经过连锁反应,放大一个动作。你花了七年时间去推测这些联系,直到你终究计算出一整套的蝴蝶效应,然后你不过是做了很平常的行为,七天时间,这个动作经过蝴蝶效应,演变成一个世界末日。”他眼神盯着远处的云层坍塌,看到尘埃四起,所有一切开始陷入混沌。
“你阻止不了世界的毁灭不是么?”我轻蔑得望着他。
他摸着下巴上的胡渣,忽然笑出来说:“我并不是来阻止这个世界毁灭的,我是来阻止你从世界末日中幸存下来的。”
我这时才明白其真实的目的,急需从梦中醒来,爬上窗户准备跳下去。他上前抱住我,将我扯下来,按我在地说:“冷静点,应该好好享受世界末日”
我跟他厮打在一起,世界的坍塌到了眼前了,混沌之中我睁开了眼,发现我就坐在阳台的转椅上,眼前世界末日的混沌离我只有五十公分,我已经无法从这个世界逃脱了。
我忽然想起过往所有一切,那些人是否还记得我曾占据他们世界的一段时光与一抹色彩,大概所有人都已经将我忘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