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乡村的潮涨潮落

过年前，将近一年的时间，我们的乡村是非常寂寞的。如果你有时间到乡下走一走，你会发现，一个个村子里走动的人很少，更难见到年轻人。偶尔见到几个人，不是驼背苍发的空巢老人，就是目光呆滞的留守儿童。昔日男女往来种作、儿童成群嬉闹的情景已不复存在，乡村就像退潮之后的海滩，不是光秃秃一片，就是满目狼藉。

夏天下乡，草木相比二三十年前更加茂盛，田埂路边草都能挽留行人的裤管，成片的树木里见不到几个脚印，就连鸡鸭猪羊都较昔日少见。而冬日的乡下，则更见得萧条，田里的小麦在蔫着，这几乎是唯一能见着的青色，一切只能用“枯”这个字来形容。

过年了，寂寞的乡村突然间就热闹了起来，就像是钱塘大潮，一转眼工夫就涌来潮头水声。高速公路上，一下子车流成河，就算事故不断，仍然一往无前。村子边、小路旁，各式外地牌照的车子时时可见。如果这时下乡，你会发现昔日空落落的乡村道路，居然会堵车，而且一堵就是个把小时。乡村的集市上，更是花花绿绿、人头攒动，经年返乡的人们，正把一年来辛辛苦苦积聚的财富在这里展现。

年三十、大初一，城乡聚会的狂欢会达到高潮，三代人、四代人聚在一起，会达到三四十人的规模，乡村里没有什么大酒店，但有的是庭院，是开放或封闭的场地，两桌，三桌，四桌，照样能摆得开，男女老少齐上阵，猜拳行令已经不再流行，但觥筹交错仍旧，欢声笑语不断。一餐下来，醉了不知多少人，诉了不知多少情，又积了不知多少怨。

年迈的爷爷奶奶和爸妈，只有在饭桌上这一刻是主角，被儿孙们供着，喜笑颜开地接受着一轮又一轮的酒水和祝词的轰炸，但下了饭桌，他们就会成为仆人，退出核心，收拾残局，年轻人则聚在一起吹牛显摆，或换个地方赌个昏天黑地、倾家荡产。小孩子自有自己的天地，嬉戏打闹，其乐无穷，但都与“儿孙绕膝”无关。

初二、初三，春节的余绪仍在，但已是高潮难继，有些人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还有些必走的亲戚没走完，初四、初五，乡村的热闹繁华如燃放的烟花爆竹，不管如何热情蓬勃，总是在一阵耀眼和惊天动地之后复归于平静。潮水退去，老人们在收获许多喜悦之后，在心里又添了一些新堵，收起心思，又开始了为儿孙守护家业、养育儿女的新生活。

倒是通往城市的高速公路上，又变得车水马龙，出现了新的堵车和交通事故。

可以想象，一年年过去之后，乡村的空巢老人、留守儿童会越来越少，在城市中长大的年轻一代，已经不知故乡为何物，返乡者也会越来越少。中国的乡村，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