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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太太

来源:二三四教育网

我一直没有弄清楚 马老太太到底多大年岁了,只是每天看到她穿着一身五六十年代的灰旧衣服,佝偻着矮小的身子,从她那在破旧的简易楼一层尽头的黑暗房间里到楼外她那间搭出来的小储藏室之间,走来走去。

最让我尴尬的就是每天下学回家走进楼下那狭窄脏乱的小巷,总会碰到马老太太,她总会问我同一个问题:“回来啦!回家多好啊!你爸还在化工厂干那,退休了没?”出于礼貌,我总是回答:“回来了,我爸还干着呢。”

我已经数不清在楼下碰上过多少次马老太太了,那同样的问题也被问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我早就开始烦了,烦的就怕遇上这位糊里糊涂的老太太。每次极其不耐烦地回答完那问题后,我总是赶快跑掉,生怕多待一会,被马老太太的唠叨折磨。

但不是每次都逃的过的,有一次下学,还是被马老太太逮个正着。

那是一年的冬天,刚刚下过雪,地上的积雪还没有融化,下午的时候,我推着自行车从学校回来。迎面碰上了徐老太太。

“回来啦!回家多好啊!你爸还在化工厂干那,退休了没?”又是那熟的让人烦的问题。

“回来了,我爸还干呢,没退!”我边说,边急着锁车上楼躲开这老太太。

“正好,你在这,过来帮我干点活!”马老太太就像指使自己孙子似的说完就向她那储藏室走去。

我心里别提多烦了,心想真是倒霉催的,回来也不挑个时候。但毕竟马老太太是长辈,也是第一次让我帮忙,我实在是不好意思编瞎话拒绝她。于是我也就跟着马老太太来到她那间储藏室门前。

“你看我这门,可能是前儿个下雪受潮了,关不上了,挡道不说,这晚上门锁不上,我这急的,好小子,快帮奶奶看看是咋回事!”

我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门,不是下雪受潮了,是固定门的合叶坏了。要有个人帮我托下门,把合叶重新固定一下就好了。

“奶奶,您这门合叶坏了,得找个人帮我托一下门,您再找个改锥和几个螺丝钉,我给重新拧上就行了。”

“嘿,我也觉得不是受潮,这门木头好着呢,不至于!等着,我给你拿家伙去!”

很快马老太太佝偻着身体,一晃一晃地拿来了工具。说来也巧,正好二楼的徳子下班回来刚好路过这里,马老太太赶忙抓壮丁似的喝住了他:

“跑什么跑,过来帮把手,修修这门。”

“哎呦,奶奶,我家里有事,等我吃饭呢。”狡猾的徳子不大愿意伺候这老太太。

“嘿,我还使唤不了你了,少吃口饭饿死你啦,谁等你吃饭呢,我去跟他说去,你妈在家呢?”马老太太生生地揪住了徳子。

“得嘞,得嘞,您是我奶奶,是我祖奶奶,我们全楼人都是您孙子,您说干什么吧,甭说修门,修城门我都帮着您。”徳子无奈和我一起开始修理马老太太的木头门。

“贫,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事,就知道贫!你妈还在居委会看大街那?”马老太太又开问了!

“哎呦,奶奶,您都问过八百遍了,我妈是街道的治安联防大队长,不是看大街的,说多少遍您才能记着呀”徳子也不耐烦了!

“什么公安大队长,管个屁用,我这储藏室里的白菜丢了好几颗了,谁管呀。前两天后楼那外地租房的半夜来偷我的蜂窝煤,有人管吗?我老太太一个人容易吗我,谁管呀,都是我孙子管个屁用,儿子孙子都他妈白眼狼,都巴不得我死呢!”

“行了,奶奶,您不错啦,有儿有女,有个大房子,还有退休金,人派出所的刘队见天介儿来看您。您不比我们强,要钱没钱要房没房,我这还没到四张呢,厂子就劝退了。您知足吧。”徳子边修门边开始发起了牢骚。

“谁管我呀,谁管我呀,什么都他妈我自己弄,我他妈死了都没人知道。”马老太太似乎没听到徳子的牢骚,只一个人一边嘟哝着一边用颤抖的双手在叠着那盖白菜的塑料布。马老太太的手是我见过的最苍老的手,那手似乎只有大拇指和食指能用,做什么活都用这两个指头去捏,其他的三个手指就象马老太太的身体一样,蜷缩在手心里,佝偻着,颤抖着。

那天晚上,我们把马老太太的门给修好了。我问徳子,马老太太的儿女怎么不在她身边呀。徳子说她儿女不算少,有过的好的有过的差的,马老太太脾气太怪,跟谁都不和,自打老头死了以后就一个人,有年头了。徳子还说,听说马老太太有点积蓄,她的几个儿女就等老太太死了分钱分房呢。

就在给马老太太修完门不久,又下了一场大雪,那雪把一切都覆盖了。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窗户上已经结满了厚厚的冰花,我哈了一口气,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雪把一切破旧的肮脏的东西都盖住了。

忽然,父亲从外面买早点回来了,一进屋还没放下手里的油饼,就对母亲说:“快下去看看吧,一层尽那头住的马老太太死了,死在屋里了,派出所刘队都来了,听说都死了一个礼拜了。这不月底她大闺女回家来拿老太太的退休金,敲了半天门都没敲开,最后把门踹开了,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蜷在床和大衣柜的缝里,就那么死了。”

“哎呀,这怎么话说的,一礼拜了,人还不臭了。”母亲很是难过地问着。

“臭,那屋里跟冰窖似的,臭不了。”

马老太太真的死了,听说死因是什么突发疾病。没过几天,她的几个儿女都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们。我只记得她的一个女儿,胖胖的,五十来岁,在给老太太出殡的时候,坐在那储藏室门口的地上,背靠着墙,大衣敞开着,胸前的大金项链在白雪的映衬下闪闪发光,双腿叉着,红色的秋裤,棕色的毛裤,和呢子外裤层次分明的露了出来。她不停地用双手拍打着膝盖,使劲的嚎着:“哎呦我的妈妈吔!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吔!我的妈妈吔!”那嚎声就象意大利女高音的歌唱,声音嘹亮回荡在伟大祖国首都北京的上空,曲调那么悠扬,仔细听好像是:3 - 5 6 5 II 3 5  i 6 5 -- 。那肥硕的脸庞已被憋得通红,但没有一滴眼泪。

派出所的刘队也来了,安慰家属,维持秩序。不过刘队今天好像不大上心,当出殡的儿女远去的时候,我听到刘队在小声的嘟哝:“装他妈什么孙子!”

马老太太死了,她甚至都没有再开启过那扇我和徳子给她修理的木头门。每当下学回家的时候,再也没有人问我:“回来啦,回家好啊,你爸退休了?”的同样的问题。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本来么,生老病死,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

只是多少年过去了,我的想象成为了我的记忆,我总是想象着马老太太蜷缩在衣柜和床的缝隙间死去的样子。她痛苦么?她寒冷么?她恨这个世界么?我希望她是静静地睡去的,希望她是在旺旺的炉火旁边,在美好的幻想和回忆中静静地睡去的,希望在那边的世界里,没有人偷她的大白菜和蜂窝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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