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庄子·养生主》
我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我面对的知识是无限的,要我以本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那永远无法穷尽的知识海洋,你当我是傻逼?我肯定会玩死自己的。翻译成白话这就是庄子的意思。
由于现实世界太过复杂而且充满不确定性,远非有限的生命用经验能够理解,因此先哲们基于一系列假设把现实世界简化到从概率上来说正确,从复杂程度上来说可认知的程度,就得到了知识(理论)。但正因为简化,所以知识是不完全的,即使是对于同样一个事件,由于立场各异,简化的标准不一,政治、经济、军事、法律、艺术等学科会从中得到不同的理论,这些理论都是“对”的,但也都是“不全面”的。更重要的是,这些知识是对已发生的事件的总结,而在事件的进行过程中,总是充满了向其他方向发展的“不确定性”,这些已经被简化的理论不能使人有效的把握这些“不确定性”。
本文中的“观察—简化—推理—判断”的思维习惯可以帮助人相对正确的简化现实的世界,超越表相,把握脉络,在理论上做出创新,在实践中高瞻远瞩;也能让人在实际生活中把那些简化了的东西还原回去,把握好细节,把握好不确定性,使得具体的措施具有可操作性,使得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得以调和。
1.用思维而不是理论对抗不确定性
对社会的认识到一定程度一定会感慨于社会整体的复杂程度,任何几乎想让内心安定的因素都会被瞬息万变的世界击溃。于是固执的想要博览群书,用全面的学习多方面的知识以“消除”未来的不确定性,希望有一劳永逸的方式,不用思考就获得一段幸福的人生。少时读得钱钟书先生“横扫清华图书馆”的生活,感慨于先生的博闻强识过目不忘,也希望自己以此为榜样刻苦筑就知识的高塔,为了只是在图穷知识的路上走得更远一点点。然而当我第一次走进大学图书馆的时候,面对无穷无尽的书海,非常痛苦。因为我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看不完书海中哪怕一域的书。我已经意识到“横扫图书馆”的生活并不属于我,因为这既不可能,也不可以。
说不可能,是因为仅单单历史学中明朝万历皇帝这一朝的书就装满了三个架子,海量的文献让敬畏和惶恐的心情已经彻底压倒了当初的兴奋;说不可以,是因为自己无系统无方法的阅读并没有构建自己的知识树,反而把大脑变成了一个大的移动硬盘。深刻领会到了每一个领域都如此的吸引人去思考,每一套理论体系都能解释很多的现象,但没有一个理论能解释和预言所有的现象,没有一个理论能消除未来的不确定性。
虽然很早就意识到自己的梦想“既不可能,也不可以”,但又不知应该如何。我固执着“博而不专”的偏好,很辛苦也很痛苦。自己很诧异这世上优秀的人怎么会用同样的时间融合那么多的知识?我猜测他们有独特的方法,能够简化如此复杂的知识,能够如此有力的面对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我想知道他们的秘诀,让自己心安,让自己过的不那么艰难。
一直很佩服繁忙之中还能坚持大量读书并多方面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的人,直到偶得大师点悟——“我不是大量阅读后才提出自己的见解的,对每一个现象我都是先自己观察,自己思考,理清其中的逻辑脉络,形成自己的观点后再去阅读,这样你可以知道每个人的贡献在何处,缺陷在何处,你会发现事实上很多文章是不值得看的。活的思维,远比死的理论重要。”
“活的思维,远比死的理论重要”。那以后我不再一味追求读书的数量,而是开始构建自己的知识树,开始放弃自己的“博而不专”的习惯,不再以“真实有用”作为评价理论的标准,注重培养自己的思维,分析理论观察了什么,简化了什么,如何推理。开始尝试拿起哲学书,试图在更高的层次上建立对立统一的关系,不再希冀自己有一天能汇聚百家之才,了解所有的理论,所有的史实,而只是训练自己用一种开放的心态去观察、简化、分析每一个事件,要求自己去思考而不是记忆。
2.既有理论中提炼思维
既有的理论和知识有助于创新,但如果没有良好的思维,一个人很难对复杂的世界提出更加有效、一致的简化标准,提出好的理论;也很难发现一个新的市场,使得自己和消费者同时获得收益。现实不但要求我们简化纷繁的表相,也要求我们把那些理论简化了的东西还原回去。如果一个人不知道是如何简化的,有时也难以还原出来,可能导致他在理论与现实之中挣扎。
虽然思维比理论更加重要,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不学习理论而自由的放纵思想;恰恰相反,要获得思维,理论是最好的训练。好的理论能有效指导对现实的观察,把握社会中最重要的变量,除了极少数天赋极高的人物以外,很少有人能不学习理论而直接从现实中悟出应该思考什么,可以放弃什么。很多商人作了一辈子的生意,总觉得国家的经济政策毫无规律可循,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缺乏经济学的基本框架。如果老一代的创富来源于政策红利,那么新一代的财富英雄需要靠的是前端思维。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创新是第一生产力。如果只是沿着别人的道路,用无意义的技术手段得出已知的结论无助于加深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只有基于现实和以往的商业模式基础做出创新才能更好的服务社会,从而获得竞争优势。而实现这一点,尤其需要你在既有理论中提炼的思维能力。
3.思维中修正自有理论
理论在手,天下我有。只有自己认可并内化的理论才是抵御世界变化的武器。所谓的整套“观察—简化—推理—判断”的思维过程才是真正应该成为你的财富的东西,而不是七拼八凑的事实和理论。
有意识的进行批判性思维训练,就可以了解大量知识性的书籍是不需要阅读的,也逐渐在摸索应该怎样阅读人类历史上不多的经典书籍。认识到教育的目的不是学习知识,也没有任何知识可以在复杂多变的真实世界中给出确定性的答案,可以让人不加思考的执行就获得幸福。教育的目的只在于慢慢培养人自己内心的准则,用内心原则去为人处世,面对不确定性的能力,使人形成自己习惯的思维方式,懂得如何去观察这个世界复杂的现象,对其进行简化,提取重要的信息分析、综合,然后做出推理、判断,最后依据事实反思、修正自己思维的过程。
很多人的痛苦不是来源于世界的不确定性和纷繁复杂,而是没有一套自有理论去与之对抗,久而久之,见招拆招总让人感到疲惫和胆怯。真正的自信,来源于知道虽然没有什么知识能把握这个飞速变化的世界,但自有理论大部分时候都能抵御得了不确定性,并在与日俱增的经验中不断丰富不断修正以求达自身内心的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