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牵绊
他没让司机来接他回酒店。
一个人开着车在北京的街头游荡，方向盘转了一圈又一圈，红绿灯过了一个又一个。
只要车窗一挡，外面的霓虹不是他的，
人潮也不是他的。
他突然想来根烟。
点上火，猛地吸上一口，再吐出一个烟圈。
闻着烟味能让他有着瞬间的安心。
但他的身边没有烟，他翻遍了车上所有的地方，只找出了半盒口香糖。
丢掉口香糖，手猛地拍上了方向盘，喇叭声把周围的人吓得不轻。皱了皱眉，叹了一声，无奈的把手垂在了身侧。
其实，他今天，过得并不轻松。
事情要倒退到六个小时前。
今天是爆出吸毒事件后的第二个星期星期三。因为原定男主演的高人气，这个事件的关注度一直居高不下。
而此时的他，安然得闲地坐在怡亨酒店的套间内，手里拿着一本白皮书一页一页地翻动。时而凝神皱眉，时而目光悲怆。
冉丹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一口，有点微苦。
他对面有两个年轻男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这个人物的性格……有点扭曲呃…哇，
还挺有挑战难度的。”他从书中抬起头朝对面打扮得西装革履坐着的男人笑了笑，挑眉瘪了下嘴。
“要是这么容易演哪儿能找上您啊，您说是吧。”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儿眼镜，面庞干净，长得挺年轻的倒是会说话。
他听闻没什么反应，继续低头翻动着书，
思虑了一会儿，“除了我之外，你们真没有其他的人选了？”
小年轻以为他会为此不接戏，连忙摇头，“哪儿还能有别人啊，您是第一人选！”
剩下的不是气质不符，资质不够，就是档期不合，还怕撞枪口卖力不讨好。
他听言疲惫地摇了摇头，手肘搭在了沙发上，用食指放在太阳穴上轻轻地揉了揉。
他倒希望还有其他的人选，不然他不会这么纠结。
小年轻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这确实是难为他了，听说他刚从国外拍戏回来，都没休息的时间就被他们拉到了这里，要换个脾气大点儿的，指不定连剧本看都不看就甩手走人。
小年轻不知道，这根本不是令他为难的理由。
“William哥，这次，这次啊你真的要帮帮我们，这电影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好了，这时候喊卡真的会损失惨重。”
“还有关于他吸毒的舆论一直没下去，这对电影影响也不好，您要不参演，我们怎么力挽狂澜啊……片酬您提个数儿，我们一定照着给！”
小年轻见他坐了挺久的也不说话耐不住性子了。
他听着只心里烦躁，拿起桌边的杯子又喝了一口水，还是熟悉的苦味，放下了水杯，眼角余光瞄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冉丹。
冉丹抬头望天花板装作没看见。
嗯做人，要懂得装傻。
终于，他凝眉把头转了过来面对着小年轻，“片酬按市场价给就行，合同。”反正早晚他都是会签的，这样耗着也没用。
“哎！谢谢你啊William哥！谢谢！”小年轻差点儿没激动到热泪盈眶，之前都做好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的准备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看来圈里面对他的风评都是真的啊……
他接过合同，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规规矩矩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陈伟霆。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
“那就合作愉快啦，William哥！”小年轻站起来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希望吧。
小年轻把合同递给了后边儿站着的小哥，
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冲着他，“William哥，待会儿丽颖姐也会来这，你俩先见个面彼此熟悉下喽。”小年轻笑着拍了下他的胸脯。
什么？
她一会儿也要来这里？
他扭头，双手插着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年轻。
“哎呀。”小年轻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瞧我这记性，你们之前都有过合作了哪儿还用得着再熟悉，都是老搭档了吧，那敢情儿好，这下更方便了。”小年轻笑得更欢了。
他看着欢快的小年轻，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
年轻就是好啊。
不搭话，走到衣帽架旁边拿起了外套抖了几下利索给的穿上。趁她还没来之前他还是先走吧，她不想见他，这时候当面通知她，她——应该只会恼怒吧。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戴上了墨镜刚想拉开门托。
“William哥，走什么呢？丽颖姐……”
“Joe，你说冯导新选的男一会是谁啊？”
“哎哟祖宗，这我哪儿知道啊，阿余那小子打电话给我，叫我让你来这儿的，我人都没见上…”
门外响起了声音。
是她？怎么办？
他愣在那里。
“咔”没等他思考完，门就开了。
“哎阿余……”Joe打开了门走进来，刚想打招呼就看到门边儿站着个人。这个人他认识，心下顿然了然了几分。笑着出声：“哎呀，这不是William哥吗？
您怎么也在这啊？”
这不是William哥吗……
William哥吗……
William……
陈伟霆！他怎么在这里！
她愣怔地走进了房间，抬头果然看见了站在门边的——陈伟霆。
相比那天出席电影节的西装革履，他今日倒是穿得随意，黑色的紧身牛仔裤的上面，穿着一条纯净的高领羊毛套衫，外面再套上一条深棕色的军装款式的连帽羽绒服，脚上蹬着一双灰黑色的短款马丁鞋。围着大围巾，戴上黑墨镜，人又长得高大精壮，站在那里就让人忽视不了。
而他也因为她的出现，本来想着跨出去的脚又收回了原地，直直望向她。
空气似乎在两人之间冻结了。
“唷，William哥，这是打算去哪啊？”Joe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率先打破这种诡异的沉默。
Joe的话把他的目光拉了回来，手不自然地晃了晃，抓了抓头发，“噢…噢…我就是看你们这么久没来，想出去看看情况。”
典型的撒谎不带草稿，Joe朝他点头了然似的笑了。
“这丽颖姐不是来了嘛，你们都还站门口干嘛，进来坐啊。”小年轻果真是小年轻，半点儿不对劲都感觉不到。
听言，他抿了下唇，干咳了几声转身又走进了里厅。
她用手撩了撩侧分的长发，眼珠左右转了转，也紧随他其后进到里厅坐了下来——坐在了他对面。
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也在这里？
她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
完了完了，她的脑子又当机了。
不行，这关键时刻得重新开机啊……
小年轻见她有点不对劲，随手拿过桌边的一杯水递给她，“来，丽颖姐你先喝口水，咱不急。”
她不假思索地接了过来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嗯呃？这水怎么有点儿苦啊？
……
“欸！那是William刚喝过的水！”冉丹慢了一步，她已经又喝了一大口。
陈伟霆伸出手刚想阻止她，但也已经迟了。
“咳咳咳…咳…咳…”她听见冉丹的话，一口气冲上来把自己给呛着了。
他看她局促的样子，下意识地走到她的身旁，俯下身轻轻拍着她的背，“怎么样了？你没事吧啊？”
她摇了摇手，“咳咳…没…咳…没事…”慌忙间不小心转头，突然就和他四目相对，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半只眼睛，剑眉紧促，一动不动地望向她。
彼此之间的距离，让她的耳根子微微发烫，
别扭地转过头，“咳咳…咳…”
似乎感觉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猛烈地跳动起来，这种感觉，说不出来。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妥，移开了目光
尴尬的把手从她背上放了下来，搭在嘴边咳了一下，“你没事就好。”
没事才怪。
“哎呦，怎么喝水都那么不小心啊，冒失鬼！”
Joe在旁边笑着挖苦了她一下，他很难见到她冒冒失失的时候，今天倒是例外。
而且这周遭的气氛…啧不好说……
“哎呀，两位关系那么要好，不就是一杯水的事儿吗？”小年轻在旁边搭腔。
她不想说话。
她接过Joe给她递过来的纸巾抹了抹嘴平复了心情，大脑也开始慢慢恢复运转。阿余叫她来这里跟新的男主演见面彼此了解，
然后打开门，他就在这里……
等等！她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会…这么惨吧……
陈伟霆看了她几眼，确认她没事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心里翻上翻下。
小年轻环顾了一下周围人的面部表情，
笑了笑，接过合同放在了桌面上。
“我就不卖关子了，刚刚William哥已经签下合同了。现在，他就是我们电影的新任男主角了！”
“欢迎！”
“哔——”脑子彻底死机。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唤做阿余的小年轻。
他刚刚说什么？她怎么有点听不清。
原本一旁坐着在转手指的陈伟霆突然站起身来，冲她露了个笑，大方的朝她伸出了手，对她说了一句话。
他对她说，赵丽颖，
合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