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山北雪晴,千里万里月明。
雪与月一样,除了美,在人们眼里心里,都柔软成了一首诗。
自冬来后,天南地北的好友,似乎都在期待一场雪的到来。而我,近几年却已失去对雪的期待。
小时候,我是很盼望雪来的。有一年,小镇上下了一场大雪——真的好大的雪啊——山头,树身,屋顶,干田里,草茎上,菜叶上,都盖着雪;水田,堰塘,小河里,有水的地方都冻成冰,扔石头进去都砸不出一点动静。那年,我和小伙伴堆雪人,打雪仗,也发现:原来,在至冷时刻,搓雪、抓雪球可以让冰冻的双手暖起来。
前两年,有一回出差跟着老板去到凉山的大山里。不是很冷的天气,我只穿了一件旧棉服。
刚坐上索道没一会儿,手机黑屏,直接被冻得关机——气温太低,有点不妙啊。
果然,下了索道,一片雪白。我们哈着气往山上走,途中经过一片湖,已成冰湖。风裹着雪从原野上呜呜地吹来,割在脸上,生疼。我第一次感到,山上的雪风原来这么冷。可我们的目的地,在山顶。
冰天雪地里,不见一个人。太阳毫无踪影。此间,树,草,甚至天上的云,人的语言,都似乎被冻住了,只有呜呜的雪风在树杈间穿行。
我俩一路奔赴山顶,如约见到了前半生最美的雪景。真正是玉树琼枝,疏疏密密,雪枝很低,有的地方,甚至要弯着腰过去。此间的雪景,的确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绝美;当然,更是绝冷。
我恨不得把四肢都缩进身体里,可为了工作,还得伸出手来拍照。就几张照片的工夫,暴露在雪风中的手就冻得僵直麻木。
我蹲下身想抓雪来搓手,手指却无法弯曲。老板见状赶紧蹲下,一把抓起雪,覆在我手上狂搓起来。不一会儿,我的手指才可以动。
可站起身,却是一片眩晕。
此时,我俩都已经冷得快要承受不起了,更而况,没吃早饭。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顶,没有一个游人走上来,真的是绝望。
可多神奇啊,谁能想到,就在如此绝望的下一秒,我竟然从雪地里扒出了一个酸!角!糕!它完整无缺,连包装纸没有拆开。不知是谁把它遗落在这里,并且逃过了环卫工人的眼,一半埋在雪地里,恰在这时被我看见,为我俩输入了一点急需的糖分。
那大概,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糖果了。
靠着这半个酸角糕的能量,我和老板往山下走。走到山路的转弯处,突然看见另一座山的雪峰上,出现了一抹金色的流动,映照着背后蓝盈盈的天,整个山谷间渐次明亮起来。仿佛,心也跟着亮堂起来。它还如此远,却已让我感到温暖。
后来呢,一年一年地,我也期待过城市里的雪,但它总没有来到。而它即使来了,也不会来得如此惊艳,如此惊心动魄,如此让人绝望又充满希望。而况,一年一年地,它也并不会因为有那么多人翘首以盼就到来。它来到川内,也依然只在静悄悄的山顶,罕有人至的地方静静铺满。偶尔,为两个突然闯入的冒失鬼,接风洗尘。
所以呢,我也就换了愿望,希望在这冬日里,来多一点艳阳天。成都的雪,远在西岭,遥不可及;不如盼一场透亮的阳光,将这天地间盘桓的雾霾都驱散。
正如今天。明黄的日光在腊梅花瓣上缓缓流动,将它们映照得几近透明。而当它们相拥来到我身前,都仿佛是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