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作者/安德烈 艾席蒙
吴妍蓉/译
接着,一个奇怪的念头攫住我:如果我的身体(仅仅是我的身体和我的心)喊着要他的身体怎么办?到时该如何是好?
如果在夜里,除非我有他在我身边,在我体内,否则我一人无法承受时该怎么办?到时又如何?
在痛苦前,思考痛苦的意义。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即使在睡梦中,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一再地为自己打预防针—你终究会这样毁掉一切—鬼鬼祟祟又狡猾的男孩,那就是你,鬼鬼祟祟、薄情又狡猾的男孩。我对内心的这个声音保持微笑。太阳照在我身上,我对太阳的爱,有着近乎异教徒对大地万物的爱。异教徒,那就是你。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爱这片大地,多爱太阳,多爱海—人、事物甚至艺术似乎都是其次。或者我在自欺?
下午三四点,我意识到我正在享受睡眠,而不只是在睡梦中寻求庇护。睡眠中的睡眠,就像梦中梦,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了,一种近乎极致幸福的美妙情感笼罩着我。这天一定是星期三,我想。这天也确实是星期三,因为刀具打磨师傅正在我们的庭院里开工,开始打磨家里每一片刀刃,一旁的马法尔达总会跟他聊天,在他用磨刀石磨刀时,替他拿着一杯柠檬汁。齿轮在午后三四点的暑气中,发出噼里啪啦和嘶嘶作响的刺耳摩擦声,将幸福的声波送进我卧房来。我一直无法对自己承认,奥利弗把那颗桃子吞下去的那天,我有多快乐。当然我很感动,但我也受宠若惊,仿佛他的举动已经表明:我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相信,你身体里的每个细胞绝不会也永远不会死,如果非死不可,那让它死在我的身体里吧。通往阳台的那扇门半开着,他从外面拉开门闩走进来(那天我们都不怎么想说话);他没问能不能进来。我该怎么办?难道要说不准他进来?就在那一瞬,我举起手臂迎接他,告诉他我消气了,而且再也不生气了,绝对不会,然后让他掀开被单爬上我的床。这时,我一听到夹杂着磨刀石声的蝉鸣,就知道自己可以醒来,或继续睡,两者都好。做梦或睡觉,都一样,我会任选一种或两种都做。
我醒来时已将近五点钟。我不想打网球,也完全不想没有改编的海顿。该去游泳了,我想。
我穿上泳裤走下楼。维米尼坐在她家旁边的矮墙上。
“你为什么要去游泳?”
“不知道。我就是想。要不要一起来?”
“今天不行。他们强迫我,如果想待在外面就一定得戴这顶蠢帽子。我看起来好像墨西哥强盜。”
“维米尼,如果我去游泳,你要做什么?”
“看你游泳。除非你能扶我爬到一块礁石上,那我就坐在那里,弄湿我的脚,继续戴我的帽子。”
“那我们走吧。”
你从来不必请维米尼伸出手。她总会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来,就像盲人自然而然地挎着你的手肘那样。“只是别走太快。”她说。
我们走下楼梯。到礁岩那里,我找到她最喜欢的那块礁石,坐在她身边。这是她和奥利弗最喜欢的地方。这块礁石很温暖,我好爱下午的太阳照在皮肤上的感觉。“真高兴我回来了。”我说。
“你在罗马玩得开心吗?”
我点头。
“我们想念你。”
“我们指谁?”
“我。马尔齐亚。前几天她来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