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要2020年了,过了今晚,一切都将重新计算。
不堪回首的过去装进包裹,丢弃在渺无人烟的山谷里,列车行驶在漫天大雪的夜晚,压过一地银装的云彩,乘客安然入眠,过客歌唱再见,清晨汽笛声在车厢内回荡,我们抵达站点,不愿醒来。
2019最常问自己的一句话,我还能活多久?这句话入驻脑海,记忆深刻,绝逼不敢忘。朋友说,你能活好久,久到儿孙满堂,还能嚼麦芽糖。我说你瞎扯,麦芽糖太土了,能有劲头去一群老太中间跳凤凰传奇,这才是人生巅峰,可我就担心还没爬到顶峰,就在半山腰歇菜了。
人们常传,若是在一段时间里,你的运气爆仓,走路会捡到钱,微信付款会免单,汽水瓶盖中了海岛三日游。同样的,在一个你未曾踏足的地方,有一个你不曾谋面的人,一定每天烧香拜佛,满脸憔悴,祈祷厄运走开。一切都是相互的,运气也是,你吸走了他的好运,他不知道,如果知道,他一定提着大刀砍了你。
所以今年的我一定是救世主,但人们喜新厌旧,发现十字架跟不上潮流,容易被人说成乡巴佬,就把我按在了病床上。
再往前一个多月,我在实习。周末加班,碰巧下起细雨,所有人都没带伞,一个个脱掉外套盖住脑袋,露着屁股,卯足了劲的往车间里跑。我心想,都是凡人,护头不护腚,跟要钱不要命有什么区别。
我也没带伞,但我帅,反正腚是指定不能露的,要走的坦然,然后我感冒了。
这场感冒来的猝不及防,以至于诊所里,那位年轻护士给我输液时,手一直抖。我说姐,你别抖,你又没胸,我是来看病的,你这样不好,会影响你实力发挥的。随着血管的一阵刺痛,鼓针了,她不信邪,换了我另一只手,嘴里念叨着,老娘胸大,老娘胸大,让你说老娘没胸。然后又鼓了,当她准备尝试第四次的时候,我制止了她,大声呵斥,你他妈别碰我,你给劳资松手,听到没,劳资让你松开。
逮到机会,连滚带爬奔逃到护士长身前,我哭着说,姐,你胸大,扎我吧,扎我吧,你使劲扎我。
谁说世上没有天使的,在我眼里护士长就生了一对洁白的羽翼,尤其是她训斥年轻护士的时候,头顶就有枚1000瓦的灯泡,亮的刺眼。我安然的躺在床上,这样想。
后来感冒一直好不利索,持续复发,手背上的针眼密密麻麻,每次失眠都在数,总计三十六针,血管被迫扩张,硬是足足上升一个八度。
母亲打电话问候,生怕养了二十年的肉,还没上桌就风蚀馊掉了。国庆到家,忙不迭地拽起我,就往村西头跑,那里临靠坟林,有家没有大门,上了年纪的破旧房子,院子里一颗白杨,树下两张布满划痕的石凳,仿佛很久前就已经存在了。
母亲朝着屋内喊,大嫂在不在?
屋内传来回应,谁啊!狗日的,大晚上了还让不让人清净啦。
母亲说,不到晚上也找不到你啊,你可是大忙人,叫大娘。
我说,大娘。
这大娘了不得,在附近小有名气,是个功力深厚的神婆。一年四季就喜欢坐树下嘬烟纳凉,九十多的岁数,每天一包烟,依旧精神矍铄,走在大街上,骂人不比年轻人差,巴拉巴拉嘴皮子,活得很快活。
母亲掏出一包烟,放在桌上,说,你给看看吧。
她点了支烟说,不是,回去吧,去看病。
半个月后,我卧在医院病房,心想,果然我是有病的,太好了。
期间,朋友来看望我,我披上衣服,喊他出来吹凉,他递给我一支烟,我说不要。
他说,我知道,所以你看着我抽。
我说,医院监护重地,你不要乱来,我是病人,小心告你蓄意谋杀。
这时一对夫妻经过,站在我们一侧的角落,妻子泪流不止抹眼泪,丈夫面色沉重轻拍她的背。
妻子抽泣,他还那么小,他还没有上过学,他还没有认识新朋友,我该怎么办,到底。
丈夫不说话,接了一个电话,转身牵着妻子的手走了。
我们没有说话,听的真切,朋友丢掉烟蒂,起身拍了下我的背,说我要走了,等你出院就摆一场,喝到哭,喝到吐,不喝就砸你家窗户,我知道你家。
我说,好。
微微的月光一侧婆娑,却无法触及角落,倾尽所有力气,最后渐渐远去。愿一切悲伤是醉梦,清醒时美好留存,人依旧在,花依旧香,月亮悄然坠落海底,独自沉眠。
2019已经到了尾声,这一年,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瘫在沙发上,细数一地的酒瓶子,笑着说去你妈,劳资不干了,然后趴在茶几上,放声的哭。
有人攥着孩子的手,佯装着笑,信誓旦旦的说,过几天就可以出院,给你买最喜欢的变形金刚做礼物。
有人说,喜欢的人向自己表白,感觉世界温柔的不像话。有人说,大学毕业找工作,屡处碰壁,感觉人生都是悲伤,第二天,发现邮箱却多出两封面试邀请,抱着枕头笑。
窗外漫天冰雪,街道一层霜白,犹如画镜。镜内缀满黑点,路人风雪行前,便是生活。
我们都要踏踏实实的活,在温暖的时代,等冰雪消融,看途花盛放。在开往季节的列车上,在奔赴海底的历程里,我们没有终点,我们不留遗憾,岁月腐朽,永不改变。
这一站,不是终点,下一站,我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