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觉醒·顿悟——析《达洛卫夫人》中的女性主体意识

困惑・觉醒・顿悟　——林　继　红　：　析《达洛卫夫人》中的女性主体意识　林继红　困　惑　●　觉　醒　●　（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福建　福州　３５０Ｏ０２）　顿　悟　摘　要：从女权主义的角度阐述女主人公达洛卫夫人如何从探求自我的过程中逐步解构男　权社会的迂腐道德准则与观念，达到女性主体意识的孕育、苏醒和成长的过程。　关键词：达洛卫夫人；自我；女性主体意识；困惑；觉醒；顿悟　中图分类号：Ｉ１０６．４文献标识码：Ａ　弗吉尼亚・伍尔夫所生活的１９世纪末２０世纪　初正是英国妇女女性意识开始觉醒、女权运动刚刚　兴起的时代。女性主义的发展，再加上战争的影响，　使两性之间的关系变得无比微妙，觉醒的女性在宣　扬女性的权利，控诉父权制下的不平等和战争。身为　女性主义先驱的女作家，伍尔芙以女性特有的敏锐　审视着当时英国社会所发生的一切，因而她的大多　数作品致力于表现女性同胞特有的经历和经验、女　性的疾苦和命运以及女性的意识和觉悟。　伍尔夫小说《达洛卫夫人》描述的是达洛卫夫人　于１９２３年６月的一天的活动。女主人公达洛卫夫人　是一位上层社会的家庭主妇，已年过半百，丈夫是一　位国会议员。她婚后生活虽优裕富贵但却寂寞无聊。　长期以来她一直生活在一种莫明的孤独和恐惧之　中。小说用女性的意识流叙述了从早晨她独自一人　去花店买花到晚上宴会的十二小时里故事．展示了　她的回忆和思绪，追溯了她从１８岁到５２岁间的欢　乐与痛苦，爱情与婚姻的种种经历。透过她的追忆，　读者看到了达洛卫夫人探求自我以及对生命的本　质、生与死领悟的过程，看到了她的女性主体意识孕　育、苏醒和成长的过程。假设克拉丽莎・达洛卫的女　性主体意识是一座休眠活火山，男权制的社会、理性　绝对统治的世界则是这座火山的外壳，而她对探求　自我以及对生命的本质、生与死领悟的过程则是这　座火山内部不断翻腾变化、不断聚集能量的熔岩。火　山外壳虽然压抑并约束着那不断翻腾变化、不断聚　集能量的熔岩，但同时也经受着熔岩的激荡、冲撞、　随时破裂的危险。克拉丽莎・达洛卫女性主体意识这　座“休眠活火山”受压抑和约束得太久了，经过漫长　的能量聚集之后终于在这一天爆发了。　女性主体意识的孕育　克拉丽莎・达洛卫生命中女性主体意识是孕育　于少女时代的。　一、六月清晨的空气沁人心脾，达洛卫夫人走在伦　敦的大街上随即联想到少女时期，在故居布尔顿庄　园度过同样清新的夏日之晨。往日，在布尔顿，当她　摆正椅子，在书架上整理书的时候，感到无比的乐　趣，洋溢着青春的欢悦，沉醉于生命的流程中，从旭　日东升到暮霭弥漫，都异常欣喜地感到生命的搏动。　早餐前坐在床上读柏拉图的哲学著作，也读莫里斯　的文章，还按钟点念雪莱的诗，其中她最爱读赫克斯　丽和廷德尔的著作，还有什么跳舞呀，骑马呀，她全　都热爱。在男权社会、理性绝对统治的时代，少女时　代的克拉丽莎的生命中却搏动着一股女性主体意　识。这股意识宛如胎儿调皮地一踢、一动，尽管微弱　却蕴涵着力量。她同彼得一起“吸取生存的色彩、风　味和音调”，一起寻求自我；彼得说她会嫁给一个首　相，站在楼梯顶上迎接宾客，称她为地地道道的主　妇，她在卧室里哭泣了；不管在何处，她都能创造个　人的小天，“当她走进一个房间，室内便充满她的气　息”；她还大胆地与女朋友萨利・赛顿产生情爱（这种　情爱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同性恋）；在彼得当时熟识的　人中间，她是最彻底的无神论者——她认为，神始终　在利用每一个社会去伤害、妨碍、摧残人的生命，但　是只要你举止端庄，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那么神的　威力就会大受挫折。　尽管少女时代的克拉丽莎曾向往“改造这可恶　的世界”、这个在大本钟权威的报时声中理性绝对统　治的世界，然而在冰冷的理性统治下，克拉丽莎放弃　了少女时代的叛逆。她拒绝彼得的求婚（后来她一直　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会打定主意不嫁给他？兴许是她　不愿意面对彼得对她灵魂深处的质疑吧），嫁给了国　会议员理查德・达洛卫，一个在世俗观念看来十分成　功的婚姻，过着“平稳”的生活。从她嫁给了理查德的　那一刻起，她就放弃“自我”，陷入沉沦，开始惟他人　意志是从的生活。克拉丽莎把“自我”活生生地掩埋　福收稿日期：２００６—０２—１５　作者简介：林继红（１９６９－），女，福建莆田人，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　７８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在深处。克拉丽莎・达洛卫生命中孕育着的女性主体　林　继　意识在理性统治的世界的“外壳”挤压下昏厥进入　红　“休眠”状态了。　：　困　二、女性主体意识的困惑与觉醒　惑　克拉丽莎・达洛卫生命中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　●　觉　是几经波折的．是经过三十几年漫长的能量聚集的　醒　●　过程苏醒的．其间经过反复不断的沉睡与苏醒的过　顿　悟　程。　克拉丽莎・达洛卫毕竟是位贵夫人，世俗的桎梏　牢不可破，她不可能也不愿同习惯势力决裂，相反，　却有根深蒂固的虚荣心和迎合上流社会的本能。冠　以夫姓的达洛卫夫人在滞重的、权威的大本钟的报　时声里有条不紊地为晚宴忙碌。“尽管她的才智超出　达洛卫先生的观点，她却不得不用他的眼光去看待　事物”；她奔波与许许多多的宴会之间，并以首相光　临她的晚宴为荣耀。宴会就是她生活的方式，是她立　足社会的象征。只有在宴会上她才“活着，生存着，行　走着。”尽管达洛卫夫人不爱自己平庸的丈夫，但这　个家庭却是她超越死亡意识的栖息地，她不愿放弃　这个生命惟一的漂浮地而坠入死亡之海。当得知丈　夫应一女士之邀外出赴宴时，她一下子意识到自己　用梦幻堆砌的安身之地陡地破碎了．她无法忍受生　命“好似刻在石头上的日晷”；世界的存在对她失去　了一切意义，在这平淡无味的六月早晨的注视下，孤　零零一个人站在那里，犹如站在悬崖上，将跳到阴暗　的海水中，去拥抱死亡。置身于看似热闹非凡、激动　人心的宴会上，周旋于“尊贵高雅”、实则矫揉造作的　宾客间，虽然女性主体意识化身的克拉丽莎曾使“达　洛卫夫人”意识到她的生活方式是多么的空洞．“所　有这些装腔作势、得意扬扬，都有一种空洞之感，好　似隔了一层，并非内心真实的感受”，然而在外界力　量的挤压下，克拉丽莎迷惘、困惑，她又一次迷失了　航向，迷失了“自我”。事实上，达洛卫夫人也体验到　“生活正是如此——屈辱，克己”的事实，但她莫名地　依赖琐碎安稳的生活，喜欢晚会，虽然“她并没有从　中得到乐趣”，一天一天消磨着时间和精力。　彼得・沃尔什的出现带给克拉丽莎新的震动与　思索。见到彼得，她心中升起一阵强烈的情感冲动：　“把我带走吧”。三十多年的生活重又奇迹般地活灵　活现地呈现了出来。意识从屋外“多么欢乐的云雀　阿！冲上天空多痛快！”克拉丽莎生命中的女性主体　意识在骚动和呐喊，它企图借助彼得的力量来挣脱　社会现实力量的挤压。“她隐约地觉察到她体内有一　种内在的核心，渗透全身；一种热烈的情感冲破表　层，使男女或女性之间冷淡的接触变得波动。她觉　得，或许是天生的，乃是大自然所赐：”可是“她有时　却不禁被一个女人的魅力吸引，并非被一个少女，而　是被一个诉说自己的困窘或愚昧行为的女人所吸　引，她们经常来向她问候。”　在灵魂深处呼唤彼得・沃尔什“把我带走吧”的　同时，她又在内心呼唤“理查德，啊，理查德”，“恍惚　酣睡的人在夜里惊醒，在黑暗中伸出手来祈求援　７９　助。”代表社会现实的“达洛卫夫人”借助理查德的力　量进行挤压．她生命中的女性主体意识刚要苏醒，却　再次进入“休眠”状态。因为她已成长为一位左右逢　源、光彩耀人的政治宴会女主人（却为此牺牲了体验　生活本质意义的真实权利）。在朦朦胧胧中，女性主　体意识化身的克拉丽莎感觉到“她像没有车胎的轮　子．碰到小石块就颠簸”；“她像栖避在树叶浅浅凹处　的一只小鸟……无依无靠，被一个冷漠世界中的大　树、团团乌云包围着，没有遮挡、受着折磨”——这是　为什么呢？达洛卫夫人对自我的生命意义发出了这　样的质询。“自我”的熔岩再次蠕动。她开始意识到自　己在宴会上只是“一个角色”。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开　始否定自己，否定宴会，“为什么要举行宴会呢？为什　么要爬到顶上出风头，实际上在火堆里受煎熬？”尽　管她曾经拥有风光的岁月，但她完全清楚她心中已　经彻底失去的东西，从印度返回的彼得证明了她是　以什么代价换来今日“政治名流”的身份，她清楚知　道她与塞普蒂默斯“是同一个人”，他（她）们都是精　神的边缘人、心灵的孤独者。她仿佛依稀再次听到女　友萨丽一语中的地指出“那些不折不扣的绅士们”只　会“扼杀她的灵魂”，“只能使她成为一个主妇”。　“一周又一周．克拉丽莎的一生就这么流逝　了”，彼得眼中的生命就像一只沙漏，一点一滴地消　逝，直到最后一粒沙。”生活就是这样在悄无声息地　不断地吞噬着克拉丽莎的灵魂．直到塞普蒂默斯的　死亡打破了这生活的宁静，她才意识到“无论如何，　生命有一个至关紧要的中心，而在她的生命中，它却　被无聊的闲谈磨损了，湮没了。每天都在、谎言　和闲聊中虚度了。”生命中所有隐在的犹疑与不安，　都在此刻现身责问。克拉丽莎真正体会到一种生命　的真实、困惑和尴尬，感悟到“生”的虚假与痛苦及　“死”的真实与幸福，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并找到人生　旅途中的“自我”。此刻，生活在他人意识，自我意识　及人物自己也无从把握的深层意识中的达洛卫夫人　生命中女性主体意识这座“休眠活火山”经过漫长的　能量聚集终于完全苏醒了，它即将爆发。　三、女性主体意识的顿悟　克拉丽莎・达洛卫生命中女性主体意识的顿悟　是爆发于她在晚宴时听到塞普蒂默斯死亡消息的那　一瞬间的。　克拉丽莎的体内有一种本能地与人息息相通的　力量。正是这种力量使得克拉丽莎认识自我、超越自　我成为可能，为“自我”的熔岩提供足够的能量，进而　促使“火山”的爆发。看到街对面的老太太而萌生的　一种直觉性共鸣是克拉丽莎顿悟生命真谛、超越自　我的关键。健全、饱满、仁爱的心灵幻化成的老妇人　的形象显现在达洛卫家对面幽暗的窗子前，令克拉　丽莎领悟生命的尊严的同时，赋予了克拉丽莎一种　特殊能力——心灵感应。“这个夜晚。多奇妙啊！”在　她听到塞普蒂默斯的死讯的霎那间。这两个素未谋　面、生死相隔的人忽然心灵相通，她反复亲眼目睹了　那个青年坠楼自杀的全过程。继而引发她一连串关　福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于人生的思考，憬悟生与死、孤独与合群、脱俗与媚　俗、出世与人世等人生奥义．即詹姆斯・乔伊斯所说　的精神顿悟，“一种突如其来的心领神会……唯有一　个片断，却包含生活的全部意义。”在喧哗的舞会上．　她从人们肩膀的空隙里远望天空，看着对面房子里　的老太太安静地入睡．关灯，一片漆黑，然后，达洛卫　夫人对自己说：“不要再怕火热的太阳。”蓦然回首，　克拉丽莎？达洛卫瞬间感到“生活的核心一片空虚，　宛如空荡荡的小阁楼”，她所面对不过是一场作戏的　舞台．一片徒劳的人生。这种发现让她感到恐惧，而　这种恐惧又因塞普蒂默斯的自杀而得到加强。死亡　使两个世界重叠起来．死亡使两个互不相干的人形　成一种精神的契合。无论是谁．在死亡面前都必须面　对真实的“自我”。每个人尽管可以在他人的眼里作　假．却永远无法在“自我”的面前逃避。她为这个青年　的最终解脱深感欣慰，也为自己的生命里．那些已被　无聊的闲谈所覆盖、磨损、湮没的东西依旧为这个青　年所保留而心生安慰。闯入宴会的死神带给克拉丽　莎的是一种震撼心灵的“存在瞬间”。“那是一种骤然　的启示，就在一瞬间，她看见了光明：一根火柴在一　朵藏红花中燃烧，一种内涵的奥妙几乎得到诠释。”　“死亡乃是挑战。死亡企图传递信息，人们却觉得难　以接近那神秘的中心，它不可捉摸；亲近变为疏远，　狂欢会褪色，人是孤独的。死神倒能拥抱人哩。”克拉　丽莎在晚会中的冥想让她从塞普蒂默斯的死亡里重　生，她从替代的死亡里恢复了生命。塞普蒂默斯的死　为克拉丽莎猛然敞开了一道大门，她窥见自己过去　生命的丰盈，现在生命的空虚，以及未来生命的复　苏。克拉丽莎・达洛卫“虽生犹死”和塞普蒂默斯“虽　死复生”的辩证对换、对生死问题的性反思．向　达洛卫夫人指明了人生的航向：存在的本质在于精　神的充沛与盈实，个体生命的价值是依据在世身体　对个体的灵魂的拥有来实现的。　摆脱一种习俗束缚后的心灵恰似一团任意喷射　的火焰，左冲右突。“一种力量、一种要求她保持本色　的召唤，把身上各个部分汇合在一起，组合起来，以　致世界只有一个中心”。克拉丽莎终于找到生命中　“至关重要的中心”——她苦苦寻觅的真实、、完　整的自我。深层的自我始终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她　林　得返回了．必须振作精神。必须找到莎利与彼得。”　继　她必须“重度人生．改变自己的命运”。领悟，大慈大　红　：　悲．终于产生无法抑制而尽善尽美的快感。而克拉丽　困　莎？达洛卫生命中女性主体意识竟然孕育着某种惊　惑　人的意蕴、某种压不住的能量，它终究冲破看似硬厚　觉　却稀薄的外壳表层，喷涌而出，带着无穷的慰籍，去　醒　顿　填补裂痕和创痛。　悟　达洛卫夫人女性主体意识这座“休眠活火山”终　于爆发了。深层的“自我”熔岩冲到表面上来，“外壳”　经不起这种不可抵挡的冲击而忽然破裂。在它燃烧　的火焰光芒的照耀下．父权制的社会、理性绝对统治　的世界显得暗淡了。或许，寻找到“自我”的克拉丽　莎？达洛卫会在这心灵“旅程”里，在茫茫人海中找到　间自己的房间”进行创作、重读少女时代最爱读　的赫克斯丽和廷德尔的著作；或许，她会出现在彼得　的眼前．同他回到布尔顿庄园，一起谈论人生、自我　与哲学。借用小说结尾的一句话：“这一切——怎样　的恐惧？！怎样的狂喜？！究竟是什么使我异常激动？”　“乃是克拉丽莎……她就在眼前。”　另一方面，伍尔夫实际上是通过达洛卫夫人这　个人物生命中女性主体意识的孕育、苏醒和成长的　过程引领读者完成了一次不断发现自我、实现自我、　超越自我达到新的精神境界的心灵之旅。而这样的　种发现自我和重建自我表现，正是战后精神上处　于混乱和茫然中的西方人所需要的。同时，它引发了　现代人对男权思想进行的深层次的思考．解构传统　世俗社会对女性角色的认定。妇女一代代努力，在迷　惘中追求，一步步接近人类美好的未来。　参考文献：　［１］弗吉尼亚・伍尔夫．达洛卫夫人［Ｍ］．孙梁，苏美译．　●　●　“一一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２００２．　［２］瞿世镜．伍尔夫研究成果［Ｍ］．上海：上海文艺出　版社．１９８８．　［３］伍厚恺．弗吉尼亚・伍尔夫——存在的瞬间［Ｍ］．　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９．　［４］叶启绩，钟明华．２０世纪西方人生哲学［Ｍ］．北京：　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６．　福Ｐｕｚｚｌｅ。Ａｗａｋｅｎｉｎｇ・Ｅｐｉｐｈａｎｙ：　Ｆｅｍａｌｅ　ｓｕｂｊ　ｅｃｔｉｖｉｔｙ　ｉｎ　Ｍｒｓ．Ｄａｌｌｏｗａｙ　ＬＩＮ　Ｊｉ－ｈｏｎｇ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Ｆｏｒｅ枷Ｌａｎｇｕａｇｅｓ，Ｆｕｚｈｏｕ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ｒ￣ｊｉｎ，３５０００２，Ｃｈｉａ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ｉｎｔｅｎｄｓ　ｔｏ　ｅｘｐｏｕｎｄ　ｆｒｏｍ　ｔｈｅ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　ｏｆ　ｆｅｍｉｎｉｓｍ　ｈｏｗ　ｔｈｅ　ｈｅｒｏｉｎｅ　Ｍｒｓ．Ｄａｌｌｏｗａｙ　ｇｒａｄｕａｌｌｙ　ｄｅｃｏｎｓｔｒｕｃｔｓ　ｔｈｅ　ｐｅｄａｎｔｉｃ　ｍｏｒａｌ　ｐｒｉｎｃｉｐｌｅｓ　ａｎｄ　ｄｏｍｉｎａｎｔ　ｉｄｅａｓ　ｏｆ　ｍａｌｅ　ｃｈａｕｖｉｎｉｓｍ　ｉｎ　ｔｈｅ　ｐｒｏｃｅｓｓ　ｏｆ　ｓｅｅｋｉｎｇ　ｓｅｌｆｈｏｏｄ　ａｎｄ　ｅｖｅｎｔｕａｌｌｙ　ａｃｈｉｅｖｅ　ｔｈｅ　ｂｉｒｔｈｒｅｖｉｖａｌ　ａｎｄ　ｇｒｏｗｔｈ　ｏｆ　ｆｅｍａｌｅ　ｓｕｂｊｅｃｔｉｖｉｔｙ．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Ｍｒｓ．Ｄａｌｌｏｗａｙ；ｓｅｌｆｈｏｏｄ；ｆｅｍａｌｅ　ｓｕｂｊｅｃｔｉｖｉｔｙ；ｐｕｚｚｌｅ；ａｗａｋｅｎｉｎｇ；ｅｐｉｐｈａｎｙ　，８０